文◎蔡靚萱

時序回到去年十二月下旬，位於台北關渡、原屬於嘉食化的土地上，正舉行東森集團營運總部大樓開工典禮，依照司儀指示，東森總裁王令麟與貴賓們拿起繫著緞帶的鏟子面對著一方土堆。第一鏟下去，只見王令麟鏟太深，鏟子卡在土堆裡；第二鏟，還是拔不出來，現場都跟著緊張起來；直到第三鏟，王總裁這才拔出鏟子，草草完成了一鏟，勉強趕上大家進度。這時台下觀眾議論紛紛：篤信風水的王令麟這下恐怕觸了霉頭。

巧合的是，兩個禮拜後力霸與嘉食化宣布重整，力霸集團大家長王又曾帶著四太太王金世英潛逃海外，身為兒子的王令麟雖然重話批評老父「讓人不齒」，並極力撇清東森早已與力霸沒有資金往來，然而，隨著檢調將王令麟限制出境，行政院長蘇貞昌下令徹查王令麟財務狀況以及力霸與東森間的財務往來，本來要聯貸給東森八十八億元蓋總部大樓的銀行紛紛抽腿，開工日遙遙無期，王令麟也被發現有部分背書保證「沒有切乾淨」，面臨十億元連帶保證債務。在與銀行團協商的過程中，王令麟忍不住大嘆：「下半輩子都要幫老爸打工了」。

好的給自家人、爛的給別人 「超完美切割」啟人疑竇

東森脫離力霸，被媒體「譽」為是布局長達十年的超完美切割手術。翻開財務報表，東森集團旗下包括航運公司東森國際、媒體業的東森電視與東森媒體科技，以及房仲業的東森房屋，背書保證對象全都沒有力霸旗下公司，董監名單也看不到力霸字眼，雖然中國力霸仍持有二‧八四％東森電視股份，卻選擇在○三年退出東森電視董事會。而東森國際旗下的投資公司遠富、遠新、遠森，○五年底還擁有四千多張中華商銀股票，相當有「遠見」地在○六年上半年處分完畢，這些投資公司後來都由王令麟心腹掛名當負責人的長森顧問、鑫凱傳播所收購。

此外，據了解，過去一年王令麟也積極處理個人為力霸集團的背書保證，與銀行商量只要繳息正常、還掉一點本金，就讓他解除保證責任，總算在去年六月成功解除保證責任，即時躲掉今年初的風暴。外界並以三年前力霸房屋改名東森房屋為例，認為王家把好的都留給王令麟，把壞的掏空爛攤子丟給投資大眾，不過，東森房屋的確是由王令麟創立並主導，在他擔任立委時才交給同母所生的哥哥王令一負責，王令麟放棄連任立委後，於二○○○年將東森房屋納入東森集團，由東森電視百分之百持股。

事實上，王令麟過去為亞太固網出人出力，老爸卻欽點大哥王令台接手，已經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王令麟一手創辦東森媒體科技、東森電視、東森房屋，並在東森國際耕耘已久，由他本人接手，家族不致於再有意見。

王令麟力抗老爸？另有隱情？

王又曾過去曾自豪地表示，八名子女分掌哪家公司早在一九九五年分配好，但全都必須「相互投資、分別管理」，股票全都統一保管，所以，王又曾為何同意讓王令麟「分家」、切割交互投資關係？令人好奇。王家兄弟姊妹們掌管的公司無一擺脫被當成家族金庫的命運，包括衣蝶百貨、亞太固網、中華銀行都是，如今看來，只有王令麟的東森集團似乎較沒有受傷。若不是王令麟特別有辦法力抗老爸，否則棄爛肉保命脈的意味相當濃厚。

雖然東森體質較佳，但一直以來，王令麟財務危機傳聞從未斷過，投資台鳳股票，讓東森國際賠了廿四億元，他自己也賠了十三億元；台開案起訴判刑更讓他元氣大傷；當年在立院賣力推銷固網股條，引來受害股東頻頻上門討公道。而他積極擴張東森集團，財務負擔大，曾為了籌錢，把股權賣給中央投資與太電，一度讓他痛失東森媒體科技的主導權。由於財務操作槓桿高，利息滾利息，個人負債一度瀕臨軋不過來的危機，有關他個人的民間借款沉重傳聞也甚囂塵上。

缺錢的日子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王令麟曾為了爭取聯貸，半年跑了三百多次銀行，並透過黨政關係爭取國民黨黨營事業投資，不斷以借新還舊的方式，紓解財務壓力。

「套現絕招」令人側目 東森電視曾讓妙天入股

另外，從台開案或可看出王令麟的「套現」絕招。法院判決書指出，當時遠東倉儲（改名為東森國際）在桃園以八億餘元購入一塊地，王令麟透過出任台開董事的好朋友蔡豪以及台開副董事長高建文施壓，以整地增加成本為由，十八億元轉賣給台開。這多出來的十億元，一部分給了中間人永慶公司再流往台鳳董事長黃宗宏帳戶，一部份進了王家持有多數股權的陸輝營造公司，並以一億元幫蔡豪購買民眾日報，也投資高建文個人的公司三千萬元。

在這段左支右絀期間中，鮮為人知的是，為了度過難關，王令麟也曾引進頗具爭議的妙天禪師資金，本名黃明亮的妙天與兒女最高持有東森電視股份達四‧五三％，妙天與女兒黃愛倫也曾輪流出任一席董事，東森電視台同時在○五年推出妙天弘法節目。不過，隨著部分東森電視股權賣給凱雷，妙天獲利出場，○六年改以一億元入主台藝電視台，與東森合作關係畫下句點，妙天節目也轉往台藝播出。

直到去年引進國際私募基金凱雷入主，取得六成東森媒體科技股權、四成東森電視股份，以及二五％的東森得意購認股選擇權，王令麟的手頭這才寬裕起來。加上「挾外資自重」，成功化身外資公司，為躲過力霸風暴多增幾分勝算。

不過，凱雷的入主方式卻讓人摸不著頭緒，凱雷與王令麟家族以荷蘭商PX Capital Partner轉投資盛庭公司，盛庭再轉投資盛浩，盛浩再百分之百持有東森媒體科技，由投資公司到東森媒體科技的董監全是凱雷的人。然而，在營運面上卻看不到積極作為，不但東森主管未出現異動，對外儼然也由王令麟代表，直到力霸事件發生，才宣布由前台灣固網總經理范瑞穎出任東森媒體科技執行長。

凱雷角色「很奇妙」也是切割高手？

由於參與出資投資該荷蘭公司的日月光，去年底主動放出凱雷有意入主封測事業消息，態度曖昧、出價又太便宜，引來外界對日月光虛晃一招轉進大陸的臆測。有了日月光事件做聯想，加上王令麟先前也有引進投資人後簽下附買回股權約定的先例，凱雷與東森是否進行假交易，也成了檯面上討論焦點。不過，在這次風波中，凱雷刻意保持低調，儼然也在與力霸風暴進行切割。

雖然有了外資鍍金，東森國際帳上，仍繼續替王家獨資的遠富等公司背書保證。與東森電視台有業務往來的，包括東森購物百貨、長森顧問、鑫凱傳播、東森旅行社，有不少是王令麟家族獨資擁有，未來如何切割，且看甫接手的凱雷如何看待這些大漏洞。

而且，仔細瞧瞧，被銀行團喻為「切割手術做得很好」的東森集團，交叉持股、高質押比情形依然嚴重。根據經濟部商業司與證交所資料，東森國際持有東森電視三三％股權，其中卻有超過一半質押；東森電視反過來也持有東森國際近五％股權，有高達九成質押。東森王國未來就算能從風暴中全身而退，切割完力霸，也該考慮對自己揮刀了。

行政司法出狠招 切割難敵現實壓力

王令麟一手打造自己的媒體王國，對於父債子還頗不情願，但是當年東森缺錢搖搖欲墜時，嘉食化、中國力霸都曾冒著對不起股東的風險出手相救，買入的股權後來大多出脫給王家人頭公司獲利出場，當時在灰色地帶留下的足跡，在檢調的放大鏡下恐不易藏蹤。

事實上，據行政院高層透露，院方已經對王令麟下通牒，將祭出三大絕招迫使他負起一定責任，第一就是司法調查，第二是由官股銀行抽東森集團銀根，第三則是撤銷媒體執照，可說是招招致命。行政院的要求是，王令麟必須負責力霸、嘉食化等員工資遣費，而老爸留下的爛攤子公司，他也得想辦法接個幾家，不能說切割就切割。

此外，王令麟的母親、王又曾二房夫人陳佩芳掛名友聯產險以及多家投資公司董事長，也因涉嫌掏空被約談，侍母至孝的王令麟必將努力維護她；而目前在押的王令一與王令麟為同母兄弟，因為個性溫厚、長期投入慈善事業，形象較正面，被老爸挑選為代罪羔羊，王令麟聽到他被收押，當場飆淚，想必也不會對他見死不救。王令麟的切割大計，正面臨破功危機。

而一直拿不到較佳電視頻道的自由時報，除了對台視投出敲門磚外，也對東森頻道相當有興趣，想趁力霸風暴殺價撿便宜，王令麟據說也有意出售，畢竟，與其讓媒體執照被撤銷，不如賣出套現。螳螂捕蟬，在系統台方面，富邦集團也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接收收視戶，也不容忽視。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的王令麟，如今又得披上戰袍為債務奮鬥，九命怪貓能不能再次化解危機，大家都在看。

本文由二月號財訊月刊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