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家宏

3月7日，聯準會主席鮑爾本在聽證會上表示，美國經濟比預期還要好，可能會促使聯準會加大升息力道，以壓制通膨。鮑爾還說，終點利率可能會再調高。此話一出，市場預期聯準會可能會在3月升息2碼。

但就在3月10日，矽谷銀行無預警倒閉，接著Signature Bank關門大吉，瑞士信貸因為出問題而被收購，第一共和銀行也有狀況；市場氛圍突變，令聯準會態度立即收斂，一改加強升息的態度，最後在3月22日升息1碼，算是符合多數投資人的預期。

聯準會的兩難：要打擊通膨，還是要避免銀行倒閉

在聯準會升息前夕，市場預測分歧。芝加哥商品交易所FedWatch顯示，矽谷銀行倒閉後，市場對升息兩碼的預期降到0%，反觀不升息的預期一度衝破35%。高盛即為不升息的一派，而野村（Nomura）甚至認為會降息1碼，但多數機構仍預期，聯準會此次仍將升息1碼。

各家機構之所以預測分化，在於聯準會遭遇兩難。雖然美國通膨已有降溫趨勢，但最近一次的CPI數值仍高達6%，還是遠高於2%的政策目標。更要命的是，美國經濟依舊強勁，失業率並未因為升息而上升，還在今年1月以3.4%創下53年來新低。失業率極度偏低，意味著美國仍有缺工問題，勞動市場供不應求，薪水就有繼續上漲壓力，無法打破薪資帶動的通膨螺旋。

與此同時，卻爆發矽谷銀行、Signature Bank等銀行倒閉事件，它們其實都是高利率的受害者。銀行會將部分客戶存款用於投資美國公債與不動產抵押貸款證券，利率升高，債券價格就會下跌，銀行帳上出現未實現虧損。以矽谷銀行為例，未實現虧損就達到170億美元。雖然銀行可秉持「不賣就不虧」的做法，將債券持有至到期日，中間賺利息收入，到期拿回本金，但如果現金流吃緊，終究得賣掉債券變現，虧損就會實現。矽谷銀行就是因為需要現金應對存款戶信心崩潰時的大量提款，不得不認賠賣出債券，公司財務擋不住惡性循環，走上倒閉一途。

除了矽谷銀行，美國恐怕還有不少類似案例，只是尚未出事。若聯準會繼續升息，會對這些銀行帶來更高的壓力，但如果不升息，則要面臨通膨居高不下的問題。這種狀況不只在美國，英國央行也面臨兩難的抉擇，因此對聯準會、英國央行來說，3月升息決策也將格外困難。

聯準會決定升息1碼，但可能會延長高利率的時間

3月22日FOMC會議結束後，聯準會宣布升息1碼，將聯邦基金利率調高到4.75%至5%，符合多數投資人的預期。另外，最新的利率點狀圖顯示，2023年底的利率預測值中位數為5.1%，與去年12月的預測值相同，代表終點利率目標並未改變，聯準會再升息1碼，就會達到這次升息循環的利率最高點了。

但要注意的是，雖然2025年底的中位數預測值維持在3.1%，但2024年底的預測值卻提升到4.3%，高於去年12月預測的4.1%，代表聯準會在兩難之中，可能選擇不提升利率，但延長高利率的時間，來達到壓制通膨，但避免銀行危機的目的。

2023年底的利率預測值中位數為5.1%，與去年12月的預測值相同。（圖/聯準會）

另外，這次聯準會並沒有在聲明中表示「基準利率持續升高是適當作法」，不同於過去8次的會議，這可能暗示聯準會的態度轉變，升息循環即將進入尾聲。鮑爾也在會後記者會罕見提及3個不知道，分別是：「不知道經濟是否衰退」，「不知道今年失業率高低」與「不知道信貸收緊程度」。美國從去年3月開啟升息循環，效果大概要半年至一年後才會浮現，因此對聯準會來說，現在仍是觀察政策效果的期間，需要更多經濟數據才能判斷升息效果，進而調整政策方向。

至於投資人關心的「降息」，鮑爾在會後記者會表示，美國銀行體系沒有問題，美國經濟依然有軟著陸的可能，不認為聯準會決議將在今年降息。此話澆了投資人冷水，因為投資人原本預期，銀行倒閉會促使聯準會降息救市，但聯準會還是得優先考量通膨。

類似的言論也出現在英國央行。3月23日，英國央行也升息1碼，將英國基準利率提升至4.25%，符合投資人預期。英國央行總裁貝利表示，英國銀行體系具有韌性；但英國2月消費者物價指數年增率為10.4%，比1月的10.1%還高，因此在通膨與銀行危機的兩難中，英國央行也選擇應對前者。

「如果聯準會持續升息，一定會出事」

雖然美國聯準會、英國央行、歐洲央行皆開啟升息循環，但通膨仍遠高於2%目標。原先聯準會還暗示要加強升息，但矽谷銀行倒閉後，就如同市場最初的預期，只升息1碼。或許對各國央行來說，矽谷銀行、瑞士信貸的問題是一記警鐘，雖然經濟看似沒問題，但升息還是造成不小的負面衝擊。三菱日聯銀行分析師Lee Hardman表示，矽谷銀行倒閉讓市場警覺，「如果聯準會持續升息，一定會出事。」

除了升息決策更謹慎外，德意志銀行策略師George Saravelos指出，聯準會對矽谷銀行的救援方案，例如以高於市場價格收購政府債券與抵押貸款支持債券，效果其實很像量化寬鬆。Hardman則指出，矽谷銀行倒閉也是美元指數的利空，因為它點出高利率的風險。由此可見，矽谷銀行倒閉可能也帶來一定程度的降息效果。

總結來說，聯準會、英國央行等主要央行皆夾在通膨與銀行倒閉危機的夾縫中，升息、降息決策都不容易，走錯一步，都可能導致經濟失控。但聯準會與英國央行皆認為，自己國家的銀行體系依舊強健，所以將打擊通膨放在首位，雖然升息可能不會再像去年一樣激進，但投資人引頸期盼的降息，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