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化宇

嘉澎二代王政彥(蹲姿者)和妻子冉祥蕾(左1)在老塑膠產業中，用將心比心的管理風格，打造一個平均年齡僅30出頭的團隊，吸引的求職者最多達同業10倍。(攝影●程思迪) 

位在台中市大雅區、20多年的老舊工廠裡，載著塑膠管的貨車，不停穿梭廠區，但走入工廠裡細看，從裝卸貨的員工，到與客戶談生意的業務們，幾乎都只有30歲出頭。 

這家公司是嘉澎塑膠，是專門銷售抗酸鹼塑膠管材的批發商。這間老工廠近來成為護國神山台積電的供應鏈之一，去年底營收為3億3千萬元，相較二代王政彥在2016年剛接班時，躍升超過4倍。

而且，這家沒沒無名的公司，還吸引求職者爭相應徵。最高峰時，他們開出一個職缺，可以收到100份履歷，是同業的10倍之多。

到底是什麼樣的公司，不僅獲得護國神山青睞，還讓求職者趨之若鶩？

想拚B型企業卻氣走老員工

王政彥和妻子冉祥蕾剛進入公司歷練時，並不知道要把公司帶往何方，直到有次他看了美國前總統柯林頓力推的《B型企業，現在最需要的好公司》後，大受鼓舞，決定朝這個方向前進。B型企業是指對社會及環境發揮正向影響力的企業，必須通過非營利組織B型實驗室200多項問答，才能取得認證。

「當時連ESG（環境、社會、公司治理）的風氣都還未成形，我就想一步登天！」王政彥笑說，他興高采烈跑去和父親說：「我們來成為一家B型企業！」

沒想到，父親聽完後冷冷的回說：「可以啊，10年後再說。」但被澆冷水的王政彥並未放棄，他不斷和父親爭執、溝通，才獲准去申請。

2016年王政彥正式接班，當年也通過驗證，成為全台灣僅41家的B型企業，原本是值得開心的事，但他沒想到卻是企業空前危機的開端。因為要取得認證，必須在5個指標中都獲得一定評分，而其中一項是「客戶關係」，指公司要用心對待客戶。

嘉澎早期的業務員，只習慣處理老客戶的生意，碰到新客戶打電話來詢問有無特殊規格的訂製，業務員會不耐煩回說：「沒有！」掛掉電話，許多潛在訂單就這樣流失掉。

為了改善對客戶的服務，王政彥要求業務員，要耐心回覆每一個來電的詢問，如果有特殊規格產品的需求，要詳細記錄對方需要的材質、尺寸等，再去和上游的製造商溝通能否幫忙客製，或挨家挨戶問同業，有無相似的產品。

這些要求看似合理，但王政彥忽略一個盲點：這些老業務員在公司做了一輩子，突然要他們改變過去20幾年的工作方式，勢必難以適應。

「他們抱怨，過去這樣做生意，都沒問題啊，幹嘛現在要做額外的事？」王政彥回憶，但他仍堅持這樣做，於是這些看著王政彥長大的叔叔阿姨們陸續離職。最慘時，業務員全部走光，公司營收大減3成。

有老臣在離職前指著他說：「我看你怎麼把你爸的公司玩垮！」連他父親都痛罵他：「你不要給我不務正業！」

徵才文重透明、官網注新血

面對公司幾乎沒有業務員可用，夫妻倆心想，既然已經退無可退，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招募一批年輕團隊，從零出發。

但怎讓年輕人願意到這間老工廠上班？他們的第一步，從徵才廣告做起。他們設計一份與求職者充分溝通的徵才廣告，而非使用罐頭公版，以展現公司招募人才的誠意。

除了工作技能、工作地點、休假制度、人格特質等基本要素，他們還將每日各項工作的時間，用百分比的方式呈現。

以業務員的徵才廣告為例，上面寫：有五○％的時間，需要拜訪客戶、撰寫進度報告、訂單處理等；45％時間從事備貨、配送產品等；另外5％時間則是打掃辦公室環境。

他們具體且透明的告訴求職者，在什麼條件及情況下，會獲得加薪及升遷，甚至進一步成為公司股東。

透明的徵才廣告，吸引不少求職者目光，最高峰時該公司在104人力銀行收到的履歷數是同業的10倍之多，甚至不乏碩、博士生來應徵。

他們接著改版用了23年的官網。B型企業協會秘書長黃惠敏觀察，嘉澎雖是中小企業，卻投入非常大的心力在官網設計，除了詳細介紹各產品規格，還建立一個知識庫，方便客戶了解需要什麼產品。

此外，更重要的是，官網是公司的門面，客戶看了會對公司印象加分，而求職者也會覺得公司很有誠意，進而產生興趣。收到大量履歷後，讓嘉澎更有餘裕挑選人才，員工平均年齡也從原本的50多歲，降至33歲。

攬才後的下一步，就是留才。嘉澎給員工的薪資，比所屬的批發業平均高出10％。甚至員工只需在公司服務滿半年，除了勞基法規定的3天特休假，還可額外獲得10天特休假。

但慷慨給員工特休假，意味著需要聘雇更多的人，加上薪資高於同業1成，以及給予員工各式各樣的補貼，例如業務員經常會開車拜訪客戶，汽車零件、輪胎耗損快速，這些費用也由公司來補貼，使得嘉澎的人事成本一度大增8成。

敢給福利，員工辦事更積極

掌管公司人力資源的冉祥蕾指出，當時人事成本大增，她內心曾動搖，想說：「我們是不是做太急了？要不要等公司賺更多錢再說？」但他們深思後仍決定撐下去，因為他們相信，對員工好、員工就會對客戶好的正向循環，一定會出現。

後來，這個正向循環啟動了。有人打電話來詢問特殊規格時，嘉澎業務員不再推託，而是想辦法幫客戶生產出來。客戶來拿樣品，業務員也展現細緻服務流程，拿報紙幫鋪在客戶的車上，避免車子被弄髒。

這些小小的細節舉動變成口碑。後來，台積電南科廠建廠，其統包商尋找抗酸鹼、抗腐蝕塑膠管路供應商時，就有人推薦嘉澎，他們也通過測試，成為護國神山的供應鏈之一，讓嘉澎營收快速成長。

儘管人事成本大增8成，但因營收成長幅度更大，人事成本占營收比率反而下降至5.5％，比批發業平均值6.7％還低。韋萊韜悅的一項研究也指出，員工敬業度高的公司，營業利潤提高了19％，每股收益提高28％。嘉澎從頹倒到重生，印證了這個道理。

長榮集團創辦人張榮發曾說：「我重視我的員工，有了他們，做老闆的才站得住。」你用5倍的力量寵員工，他們就會用10倍的力量回饋，讓你在缺工浪潮下，站得更穩。

本文由商業周刊提供